2015年10月16日 星期五

出擢的coder唐鳳「拹(hia̍p)」臺灣政治


出擢(tshut-tioh):傑出
/許的(khóo/khóo--ê)code/coder,程式碼/程式員,取材自「許功蓋」並諧音「許」,台語的「姓氏+的」表示暱稱,「動作+的」表示職業或身份。口語中建議直接說"coder"
/拹閣(hia̍p/hia̍p-koh)hack/hacker,駭/黑客、駭客(台語的字面語意是鬆動/鬆動且又……)。口語中建議直接說"hacker"


12歲的時,唐鳳停學去寫「許(khóo, code)」;15歲,伊踮網路創業。這馬伊34歲,講家己是「保守的無政府主義者」、已經退休,當咧研發各種工具、平台,來重建民主制度。

伊講話幼聲,面模仔長㧣圓*,烏色的頭鬃摠咧袚佇頷頸後。伊一下行入來阮面會(biān-huē)的「共同工作空間」,隨共淺拖仔褪落來,佇椅仔頂疊環坐*
做一个家己學起來的「許的(khóo--ê, coder)*」(12歲停學)、早期的創業者(15歲建置第一間公司),伊是一肢跤踏佇矽谷、一跤踏佇自由的網路世界大漢的。
生來是查埔囝,毋過伊佇2005年迒(hānn)性別嘛改名。退休兩年,今伊34歲來投身政治,目前下工夫咧研發各種對社會改革有幫贊的工具、平台。
下面是Rue98佮這个「公民拹閣(hia̍p-koh, hacker)*」面會的紀錄。

*長㧣圓:橢圓形
*疊環坐(thia̍p-khuân tsē):盤腿坐

「我佇紙頂畫一台電腦」

唐鳳8歲的時,親像有的人愛讀冊佮畫圖,伊是痟程式設計:含(kânn)熱情佮好玄。

我本底就愛數學,有一工佇厝裡無意中發現一寡仔程式設計的冊,我隨予內底的邏輯佮數理唌(siânn)*。毋過彼時我無電腦,所以我佇紙頂畫一台。我共 boo-tán (button)揤落去,共電腦有可能輸出的內容寫落來。我tsua̋nn免用機器就學會曉程式設計。這予我真大的開破*:自彼陣開始,程式設計就成做一種思維的方式。」

無偌久,in爸母就共伊買一台真正的電腦。幾個月以後,伊寫出第一个應用程式:予in小弟的教育奕耍物*
唐鳳毋是完全佇臺灣大漢的。伊的阿爸捌佇德國讀博士,研究天安門(Thian-an-bûn)學運,伊是佇1989年去北京的時,接觸著這个對伊產生重大影響的運動。

我是佇社會運動者中央大漢的。In為著欲予民主程序進步,特別出力去抗爭。」

自細漢,唐鳳就四界搬徙:逐年攏會因為老爸的穡頭搬一改厝。

*(siânn)著:吸引、引誘
*開破(khui-phuà):啟發、啟示。
*奕耍物(ī-sńg-mi̍h):遊戲。(遊戲規則:奕耍規則)

一个足少年就家己學起來的創業者

1993年,唐鳳轉來台灣,彼年伊12歲。伊拄讀國中的時,Tim Bernes-Lee佮伊的團隊佇瑞士共全球資訊網來起基。這項發明到位,雄雄予這个本成就佇網際網路頂頭的少年,視野規个楦闊(hùn-khuah)*去,學校佮伊袂比得:

有萬維網(web)了後,代誌隨就足明顯,我會當直接向研究人員學我想欲學的物件。若佇學校,愛十年才學會著!我接接(tsih-tsiap) *著的研究者攏足熱情。所以,共校長佮厝內的人請教了後,我停學矣。」

伊凊彩兩句話,若像這是世間上簡單的代誌。伊tsua̋nn無閣去學校。
後來,一切攏發展甲真緊,伊佮朋友建置公司,研發中文的搜揣引擎(ia̋n-jín)*。公司發展甲真緊真順序,Intel嘛投資這間少年公司:「這是網路公司的年代。彼時軟體工業佇臺灣猶無講真發展,阮予人真致重(tì-tāng)。」


*楦闊(hùn-khuah):拓廣、開闊
*接接(tsih-tsiap):接觸
*搜揣引擎(tshiau-tshuē-ia̋n-jín):搜尋引擎


「我想欲回饋(huê-kuī)網路」

90年代的網路是予人樂暢的年代:一切攏拄開始,政府猶無啥咧插(tshap),一切自治的夢想攏會當允准,唐鳳嘛真積極咧參與真濟網路社群。

我對網路學著真濟,所以我想欲回饋網路。」

所以伊投身佇「開放源碼*」社群:

阮規間公司攏是用Perl(一種程式語言)寫的,程式設計師之間定定互相『協作(hia̍p-tsok)』、鬥相共。當時阮已經咧想:按怎共這款拹作徙(suá)去社會?」

伊鬥相共程式設計的冊翻譯做中文,閣有共維基百科、自由網遮的專案中文化。
佇開源運動內底,伊發現「一个安全的空間,佇遮咱會當互相學習,毋是共阮的向望佮希望硬櫼(tsinn)*予別人,佇過程中阮學著物件,紲落來又閣轉來到遮……

*開放源碼(khai-hòng guân-bé):開放源碼,將程式碼等相關資源開放給所有人免費使用。
*硬櫼(ngē tsinn):硬塞、強加

共識佮程式的政治

仝時間,伊發現網際網路工程任務組(IETF),一个工程師佮許的(coder)組成的團隊。雖然毋是正式的組織,煞來決定網際網路的發展佮建設。
IETF無正式的會員資格,只要參與就會當做會員。每一个人攏是自願參加,線頂的提案經過廣泛的討論了後,以 RFC「徵求意見書」的文件形式發佈協定。
團隊的座右銘是:「阮相信頗略仔的共識、硞硞傱*的程式。」
唐鳳講:「這是我第一改了解政治系統,一切攏互相關聯、互相配合。」
1997年,伊離開公司,轉做顧問(這時伊17歲)。伊犁頭戴鼎*咧讀哲學、社會學佮文學。伊想欲共「咱佇網路建立的虛造空間*內,出現的各種複雜行為」舞予清楚。
斯當時網際網路的特色——自治、合作佮信任集體智慧的模式——猶原是伊佇思考現時政策、建造對話佮達成共識的平台,真重要的工具:

遮的價值佇過去二十年予我刺激,嘛培養我掌握科技的方法。」

影響大甲伊共家己看做是網際網路的「保守主義者」:

我是保守的無政府主義者。這敢若真矛盾:無政府主義者定定佮『桃花源(utopia)』 牽做伙,若像是未來的理想世界。毋過我已經體驗這个桃花源二十幾冬矣:這就是我想欲維持的網路『按呢去(Anarchy)*』」。


*硞硞傱(kho̍k-kho̍k-tsông):一直跑
*犁頭戴鼎(lê-thâu-tì-tiánn):埋頭苦幹
*虛造空間(hi-tsō khong-kan):虛擬空間
*按呢去(Anarchy):安那其,無政府狀態

g0v: 開放資料

佇咧二十年的「矽谷式創業者正常生活」(「我開公司了後共賣去,閣開一間公司閣共賣去……」)了後,伊決定欲退休。彼時伊33歲。這予人驚一下目睭褫金金。伊解說講:「我只是共高等教育規个跳過,出社會20冬,就退休矣。你看,這無偌爾仔不可思議。」
伊那講,那像一个歡喜的囡仔按呢笑。
(tann)伊轉來臺灣,繼續擔任一寡仔公司的顧問(蘋果公司在內),大部份是遠頭*的工課。大部份的時間,伊參與的專案佮政治真有關係。
這類專案的源頭,是臺灣政府佇2012年推出「經濟動能推升方案」影片的時陣開始的。對影片會當看著人民予(挂(kuì)in頭殼頂的)政策舞甲霧嗄嗄。


唐鳳回憶:

這塊廣告的意思就是:『這對恁來講傷複雜,毋過免煩惱,相信阮、做就著矣。』──這真正足侮辱人。」

為著欲回應,「Hacker 15」團隊決定共政府的預算資料公開,使用清楚、好捌、齊整的方式,佇網路公開發佈。唐鳳佇兩個月後加入這陣人。ing0v.tw「零時政府」。
這个名是對政府網站「.gov.tw」改變延伸來的。想欲揣政府部門相關的「開放資料」,干焦需要共網址內底的「o」改做「0」就會使。

*遠頭(hn̄g-thâu):遠端




「閣貧惰閣會當參與,正港行動的實踐」

佇咧視覺化進前,著愛先「需見(su-kiàn, scan)*」量真大的資料。g0v呼籲「眾貿(tsìng-bāu, crowdsourcing)*」參與,毋過in著愛替參與者起造適合的平台:

若準阮邀請逐家copy規頁的數字去Excel表內底,大約仔愛四分鐘。佇網際網路,這个時間傷長:人佇別位隨會當得著滿足,比論佇面冊『揤讚』抑是『分享』。袂當超過一分鐘:這是網路動員的限制。」

所以g0v的眾「拹閣(hia̍p-koh, hacker)」共「需見(su-kiàn, scan)*」了後的檔案切做足細足細、會當佇幾秒以內轉做「驗證碼」的小任務。為著鼓勵參與,in閣加囥算改器(sǹg-kái-khì)*佮進度條。

干焦開五秒鐘,就真正會當齒盤*救國!簡單、有效閣趣味。這是『眾貿』的關鍵:毋管啥物時陣,只要有方法予逐家看著進度,就會當無暝無日耍到破關。」

政治獻金視覺化的專案,24點鐘就吸引超過9萬人參與。現時臺灣政府部門,像教育、勞動佮衛生等等部門的資料,攏有真濟種版本的「g0v」應用。所有的「許(khóo, code)」攏是開源的。

若準專案證明講有效,阮嘛希望政府會當共伊敆入去。親像預算視覺化專案就予臺北市政府提去用,in拄宣佈講欲用佮g0v會合的形式來公佈預算資料。



對線頂到線跤,g0v 是知識份子、運動者佮專業人士定期「拹閣爽(hia̍p-koh-sóng, hackathon)*」見面交流的空間。in嘛開放予初學者佮非專業人士:

人想欲互相學習。in無一定關心背後的意識形態佮政治,毋過in是真正想欲互相學習。

*需見(su-kiàn)scan,掃描,口語中建議直接說"scan"
*眾貿(tsìng-bāu)crowdsourcing,眾包
*算改器(sǹg-kái-khì):計數器
*齒盤(khì-puânn):鍵盤
*拹閣爽(hia̍p-koh-sóng)hackathon,黑客松


日頭花學運

紲落來,g0v拄著閣較會當直接投入政治的機會。
2014年春天,臺北學生占領街頭,反對立法院做伊通過佮中國的貿易條約,這个條約允准中國佇幾若个領域大量投資,毋過無經過適當的程序來討論,所以學生譴責(khiàn-tsik)失落民主佮中國強插(tshap)的風險。
3 18 ,學生佔領立法院。真緊,社交網路頂懸四界攏是組織動員的圖片,占領者共代表希望的日頭花提咧,當做in的標記。唐鳳隨投入學運,毋過毋是佇立法院內底:

我紮網路器材去鬥安裝的時陣,干焦佇立法院內底一點鐘,佇遐寫twitter。佇立法院,有五个角度的攝影機(liap-iánn-ki)直直攝影、共影像隨放送出來,完全是「楚門的世界」!鏡頭下面所有的活動攏純然是表演佮儀式。實在的辯論、實在的行動,嘛仝時間佇立法院四箍圍仔的街頭進行。」

彼時,唐鳳無感覺伊應該做反政府的角色。伊有興趣的毋是去佔立法院,抑是表達家己的立場──是研發工具來予當咧形成的言論自由較通發展。
阮佇運動現場開發的技術大部份是中立的:是提來鼓勵逐家溝通,按呢爾爾。阮有真強的網路中立價值。」
伊嘛加入起造http://g0v.today/ 網站的「拹閣(hacker)」團隊,共占領運動全部的言論攏隨共放送、記錄佮存檔(字幕嘛是「眾貿」產生的)。伊講遮的工具會當予共識沓沓仔形成:

逐工,咱會當佇網站頂懸看著觀點足無仝款的人,按怎佇立法院四箍輾轉的街頭做伙生活。獨派、左派佮環境運動者……in袂焦(tsau)袂亂*、交流觀點,沓沓仔形成閣較連貫的共識。這个共識佇今年的選舉有反映出來。」


*袂焦(tsau)袂亂:不慌不忙

鏡頭前的學運

學運差不多是全程是鏡頭前咧進行。唐鳳建議團隊佇立法院外口牆圍鬥投影幕,轉播內場當咧進行的討論。四界攏有攝影機,予學運整體上行向冷靜:

6萬人咧看,對約束警察佮示威者的行為有應效。有喝口號,有唱歌箍人來,毋過場面無亂去。」

32550萬人日頭花提咧上街頭。隔500公尺就有大螢幕轉播現場的狀況:「這是力量的展現──公民的力量。」
政府宣佈條約袂簽矣以後,抗議者隨開始清理街仔路。

Google員工成做政府頭人

唐鳳解說講:

後來的政治形勢改變矣。人民開始要求政治愛採用民主審議的結果,毋是干焦投票佮官員決定就準算。」

綴尾的秋天選舉,新的tshuā頭人出現矣。首都臺北選出一个獨立參選的醫生做市長;新上任的行政院長是工程師出身,副院長嘛是一个工程師,佇Google食幾若冬的頭路;佇內閣內底,有一个政務委員捌tshuā領亞洲區的法務部門。

這批新的政務官使用『占領者』的語言。in講:『恁講恁會當共立法院的破網補起來,這馬請證明予逐家看。』彼是紲落來阮一直咧做的代誌。」

對今年初開始,因為占領事件來覺醒,佮其他社會運動者拍拚維持的革命希望,所形成的氣氛下,唐鳳拚勢創造新港路,予公民的喝聲會當佇政治空間有應聲。
所以,受Cornell(康乃爾)大學的公民立法專案RegulationRoom來啟發,零時政府的眾專案貢獻起造參與民主的平台,予相關人士會當參與討論立法項目佮法規調整案。

阮干焦討論『主要利益關係人是網路使用者』的議題。」

佇遮的討論內底(仝款有隨放送、錄影、文字紀錄……),唐鳳擔任主持人(「我已經退休,會當保持中立:我無利益關係」),予過程會當進行了有順序。


為著鼓勵逐家同齊討論較複雜的網路相關議題(Uber, Airbnb, Bitcoin),唐鳳嘛參與設計合用的審議系統:「這是一个做伙討論問題佮走揣答案的平台,毋是針對已經完成的方案講『好』抑是『毋好』。」
起造平台的出發點,是欲予人進行有建設性的討論。所有設計平台的策略,攏是為著欲予逐家加來討論──比論講為著予討論較利便、理路較好予人理解來設計的:

人講的中央集權,定定毋是因為權利會集中佇法律制定者這爿,是因為拄來的人對理路熟似的程度,實在綴袂著制定法律的人。阮試看覓共這个過程空鬥榫:兩點鐘內,任何有興趣的人攏會當理解規个討論的理路。」


「予咱共真心話講出來」

伊敢有想欲投身佇傳統政治?

絕對毋是!阮考慮的是別項選擇。阮毋是欲做甲完美──阮干焦需要比這馬有的閣較好的。」

一个平台閣一个平台,一个網站閣一个網站,伊為著予閣較有包容性、閣較開放、閣較有代表性佮閣較公正的民主,來到咱的社會,當咧拍拚奮鬥。
這款的主張,嘛有伊相應的價值向望:

予咱共真心話講出來,予所有的人會當無禁無忌來表達家己的感情,一切言論審查,包括自我審查,攏是系統有欠點。「拒絕審查」本身,就是基進(ki-tsìn)的政治主張。」

伊佇生活中嘛堅持這个主張。唐鳳原底是查埔囝唐宗漢,這幾年,伊共性別迒過去:

我是後類別(hiō-luī-pia̍t, post-genre)。佇性別的爭論中我無愛選一爿徛。毋是講我認為這个議題無重要,是我認為爭論袂當解決任何問題。」

唐鳳佇真濟方面,若像予咱看著未來的面貌:平和有人性、起造的工具共咱掜倚來毋是孤立、參與政策無共消費、予逐家較會對話佮合作毋是去爭論。
50年前,咱共這款人叫做「嬉皮(hi-phî,Hippies)」。現時,這款人是「拹閣(hia̍p-koh, hacker)」。
這款未來,予咱期待。